夜风不冷，立春后，天气逐渐暖起来。感知在这样的风中，无法闭合。
记忆也好，情绪也罢，在城市的夜里绽放开来：我逐渐意识到，重逢与离别，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同的。

我与家的告别，刀光剑影，至今单方面尚未和解，也许永远不会和解了吧。一座城市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改变，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。我所熟悉的烧烤摊不会回来，聚宝巷不会回来，开放的天台不会回来，一待就是一天的春梦书店不会回来、步行街热闹的夜市不会回来、下雨时积水如湖的球场不会回来、老市政府过年的烟火不会回来、清澈甘甜的流溪河不会回来、欣欣网吧打闹的你们也不会回来。

时间，巧于心机，它绝不会在你面前展现出它的强大，即使它已无人能敌，它还是选择以一种沉默的，隐忍的方式，向你展开攻击，当它决定出击时，你已经无法举手阻挡它的攻击。

它向我的父母展开袭击：我母亲的头发开始变白，开始变得重复，急躁，唠叨，胳膊变得脆弱，眼睛变得浑浊，退休已经成为她的口头禅，好像是世界末日般重要，当她看向我时，我忽然想要哭泣，我无数次想要哭泣，我没有做好准备，面对唠叨，面对重复，面对退休，面对她逐渐生长地白发，面对她的衰老。
当我意气风发地想要离开时，我没有想到会与她的衰老重逢。
我的父亲，我那沉默寡言，却默默扛起一切的父亲，生活的教师，苦海的礁石，奋斗的休止符。我总是站在你的对立面，站在平庸生活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对立面。

在我与你再次交谈前，我觉无可能意识到时间对你做了些什么。无休止的头疼，闭合的血管，思念，时间，命运，好像一切都在吮吸你的生命。于是我举手投降，连同着八岁，十八岁，以及现在的我，一起投降。但是，朝向什么呢？

我从未做好告别的准备：是不是要阳光正确，海风温柔，旧建筑重新浮现，花要立在合适的角度，失去的人再站到我的身边，鸟要歌唱，昆虫爬行。

是不是在这样的风中，我才能坚强而有力量的挥手。
或是啜泣？